寂寞深闺,柔肠一寸愁千缕。惜春春去,几点催花雨。
倚遍阑干,只是无情绪。人何处,连天芳草,望断归来路。
点绛唇:词牌名。此调因江淹《咏美人春游》诗中有“白雪凝琼貌,明珠点绛唇”句而取名。双调四十一字。上阕四句,下阕五句。
“寂寞”二句:此系对韦庄调寄《应天长》二词中有关语句的隐括和新变。柔:《续选草堂诗余》作“愁”。
催花雨:即春雨。
阑干:同“栏杆”。
人何处:所思念的人在哪里?此处的“人”,当与《凤凰台上忆吹箫·香冷金猊》的“武陵人”及《满庭芳·小阁藏春》的“无人到”中的二“人”字同意,皆喻指作者的丈夫赵明诚。
“连天”二句:化用《楚辞·招隐士》“王孙游兮不归,春草生兮萋萋”之句意,以表达亟待良人归来之望。芳草:《花草粹编》、《古今名媛汇诗》作“衰草”;《草堂诗余续集》注“一作‘衰’,误”;《词综》、《历代诗余》、《历朝名媛诗词》、四印斋本《漱玉词》作“芳树”。
闺房深深,人儿寂寞独居,柔肠一寸,便有愁思千缕。怜惜春天,春天又转眼逝去,催落它的,是那几滴冷雨。
倚遍栏杆有何益?总是没有情绪。心上的人儿,你究竟在何处?望眼欲穿,只见那连天芳草,无尽头的归来路。
此词是李清照的早期作品,创作地点在青州。据陈祖美《李清照简明年表》,此词大约作于重和元年(1118)至宣和二年(1120)期间。当时赵明诚或有外任,李清照独居青州,孤处深闺,盼夫早归而不得,因有此作。
这是一首借伤春写离恨的闺怨词。上片写伤春之情,下片写伤别之情。伤春、伤别,融为柔肠寸断的千缕浓愁。
开篇处词人将一腔愁情尽行倾出,将“一寸”柔肠与“千缕”愁思相提并沦,这种不成比例的并列使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压抑感。仿佛看到了驱不散、扯不断的沉重愁情压在那深闺中孤独寂寞的弱女子心头,使她愁肠欲断,再也承受不住的凄绝景象。“惜春”以下两句,虽不复直言其愁,却在“惜春春去”的矛盾中展现女子的心理活动。淅沥的雨声催逼着落红,也催逼着春天归去的脚步。惟一能给深闺女子一点慰藉的春花也凋落了,那催花的雨滴只能在女子心中留下几响空洞的回音。人的青春就是这样悄悄地逝去的。惜春、惜花,也正是惜青春、惜年华的写照,因此,在“惜春春去”的尖锐矛盾中,正在酝酿着更为沉郁凄怆的哀愁。下片写凭栏远望。在中国古典诗词中,常用“倚栏”表示人物心情悒郁无聊。这里词人在“倚”这个动词后面缀以“遍”字,就把深闺女子百无聊赖的烦闷苦恼鲜明地点染了出来;下句中又以“只是”与“倚遍”相呼应,托出了因愁苦而造成的“无情绪”,这就有力地表现了愁情之深,之重,之无法排解。结尾处,遥问“人何处”,这一方面点明了女子凭阑远望的目的,同时也暗示了“柔肠一寸愁千缕”、“只是无情绪”的根本原因是思念远出的良人。然而望到尽头,惟见“连天芳草”,不见良人踪影,这凄凉的画面就是对望眼欲穿的女子的无情回答。寂寞、伤春,已使她寸肠生出千缕愁思;望夫不归,女子的愁情那将会是更深,更重,更浓。这自然就意在言外了。
这首小词由写寂寞之愁,到写伤春之愁,到写伤别之愁,到写盼归之愁,全面地,层层深人地表现了女子心中愁情沉淀积累的过程。到煞尾处,感情已积聚达到最高峰,全词也随之达到了高潮。全词结构简当,条例清楚。上片是由情及景,在抒情中写景;下片是在写景中抒情,全篇情景融为一体。词人从闺房转到户外,由深闺相思写到凭栏晚眺,紧扣住离别相思。起写深闺寂寞之愁,结写切盼归来之情,前后照应,一气贯注。而手法白描,不用典故,不加藻饰,充分体现了李清照词作明白如话、语浅情深的艺术特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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