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方各异气,千里殊风雨。
剧哉边海民,寄身于草野。
妻子象禽兽,行止依林阻。
柴门何萧条,狐兔翔我宇。
泰山梁甫行:一作《梁甫行》,乐府《相和歌·楚调曲》名,古曲《泰山梁甫吟》分为《泰山吟》和《梁甫吟》二曲,皆为挽歌。古辞已佚。诗内容与古辞无关。
八方”二句:以各地气候不同起兴,引出下文边海人民生活特别贫困的感慨。八方:东、南、西、北四方和东南、东北、西南、西北四隅,合称八方,这里泛指各地。气:气候。千里:喻各地相距遥远。殊风雨:风雨甚不相同。
剧哉:艰难啊。
寄身:居住,生活。草野:野外、原野。
妻子:妻子和儿女。象禽兽:形容极其贫困落后的非人生活。
行止:行动和休息,泛指生活。林阻,山林险阻的地方。
柴门:以柴木为门,喻居处穷困。这句感叹边海民居处荒凉,很少有人来往。
翔:这里是形容孤兔之类在边海民住处窜来窜去,极其自在,竟像鸟儿在空中任意飞翔一样。
四面八方气候不同,风霜雪雨千里有异。
边海的人民生活艰辛,平时就住在野外的草棚里。
老婆孩子像野兽一样没有衣服穿,每天就在这艰险的山林里生活。
家家户户没有烟火,狐狸野兔在屋内乱窜。
《泰山梁甫行》是借乐府旧题描写海边逃民的困苦生活而作。关于此诗的创作时间考证,有多种说法。有人根据曹植《求自试表》中“臣昔从先武帝南极赤岸,东临沧海……”的叙述,认为这首诗当作于曹植随曹操北征乌桓时,写途中所见。可为不实,因当时曹植虽在戎马之中,未经流离之苦,还不可能对灾难中的人民有如此诗中那样深厚强烈的同情。有人根据曹植《迁都赋·序》中“号则六易,居实三迁,连遇瘠土,衣食不继”的叙述认为作于魏明帝时,是自况。因曹丕父子的迫害,曹植不断地搬家,每况愈下,虽近似“流离”,但并未“失所”,还没有到藏身草野的地步。这首诗写于魏明帝时是无疑的,但不是自况。在曹叡的时代徭役繁兴,赋敛苛细,百姓为了逃避征调,常常不敢家居而窜入山林;诗中写的正是这种悲惨情景。
《泰山梁甫行》以白描的手法,反映了边海农村的残破荒凉景象,表现了作者对下层人民的深切同情。
“八方各异气,千里殊风雨”是“剧哉边海民”的衬托。各地的情况虽然不同,但最艰难困顿的要数“边海民”了。“寄身”三句,实写“边海民”的悲惨生活。他们没身于“草野”,过着非人的生活。生吞活剥,巢息穴居,所以说“象禽兽”;他们不敢出来,怕被人发现、抓走,每天就钻在山林里边所以说“行止依林阻”。一个“依”字把逃民们的实际活动和恐惧心理都表现出来了。他们要靠在林中采集食物而存活,要靠险阻的坳壑以藏躲,他们怕暴露行迹,白天足不出林莽,黑夜也不敢明火高声“柴门何萧条,狐兔翔我宇”是全诗的精华所在。逃民们每日出没在山林之中与狐兔争食争住,而自己原来的家园却因为无人居住,反而变成狐兔们的自由跳踉纵情嬉戏的王国,非常可悲的现实。这两句扩大了全诗的内涵,它不仅使人想见逃民们的伤心落泪,而且使人看到生产凋敞,村落萧索的更广阔的社会图画;也扩大了全诗的境界,前三句是诗人眼中的情景,这两句是诗中人心里的想像。有此一笔,使短短的八句诗多了一层波折,添了一组形象,是以少驭多的佳构。可惜这一点历来被人忽略,以为这两句也是状“边海民”惨苦生活的,与前三句配合,写住处的荒凉;试想,已与禽兽混迹的“边海民”对“狐兔翔我宇”又何居叹哉。结果使诗的内容和形象顿然减色,因而对这首诗并不是写“边海民”,而是写逃到“边海”之“民”的,也就未能理解。
曹植曾在《谏伐辽东表》中劝曹叡“省徭役薄赋敛,勤农桑”,至此又以他的诗歌直接为民生疾苦而呼吁。建安诗人反映下层人民生活的题材极少,因而这首诗就更为宝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