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欲天从竟不疑,莫言圆盖便无私。
秦中已久乌头白,却是君王未备知。
人:此处并非指单个的个体生命,而是指整体人民的概念。
“人欲”句:句意谓人们竟不怀疑“人欲天从”的鬼话。人欲天从,《尚书·泰誓》:“民之所欲,天必从之。”唐人避太宗李世民讳,故改“民”用“人”。人,并非单个的个体生命,而是指整体人民的概念。
圆盖:指上天。语出宋玉《大言赋》:“方地为车,圆天为盖,长剑耿耿倚天外。”
已久:一作“久已”。乌头白:白头乌鸦,比喻不可能的事。据《史记·荆柯传赞》载,“燕丹求归,秦王曰:‘乌头白,马生角,乃许耳。’丹乃仰天叹,乌头尽白,马亦生角。”
人欲天从这样的观念,竟然从来无人怀疑。相信谁也不能保证,天地永远公正无私。
燕太子丹为质于秦国,秦王清楚说明,只要乌头转白就可以回去。可是啊!乌头早已转白了,难道是君王尚未尽知?
就李商隐一生的经历来说,令他至感不安的应该是宰相李德裕之远贬岭南。李德裕之被贬,表面上固然是由于“吴湘案”,但都知道,这是牛党白敏中上台后所精心安排的计划。主要是将李德裕及依附其左右的所有力量,全部铲除。(见《资治通鉴》卷二百·四十八载)。
近人傅璇琮曰:“今按《唐大诏令集》卷五十八载《李德裕潮州司马制》……今观制词,无一语道及昊湘之狱者,所举罪状多为虚辞,可见十二月之贬,吴湘狱尚未结案,白敏中等已迫不及待而贬德裕”(《李德裕年谱》)。
李德裕之被贬,在晚唐政治史上,是一件大事。对李商隐个人而言,当然也是一件大事。李德裕被贬,其他的有关人物,如郑亚、李回、魏铏、元寿、蔡京、李绅、崔嘏等人,无一幸免。李商隐与郑亚、李回、蔡京他们素有交情,这就令他更感徬徨了。平心而论,李德裕是一个治国的良才,“吴湘案”无论如何,不能构成李德裕远贬岭外的理由。这样的人,是值得怀念的。李商隐这首诗,应该是为了怀念李德裕。写此诗的时间,应在大中二年(848)冬,或大中三年(849)李德裕卒于崖州之前。
诗写诗人气愤填膺,以怒不可遏的笔触,戳穿天从人欲、上天无私的骗局,指斥朝廷听信谗言,陷害忠良。言词激烈哀怨极深。李商隐长期在外做幕僚,备受艰辛,日日思归,望眼欲穿,怨恨无极,君亦无知,天亦无公,故有此诅咒之辞,或者也是在为被贬斥和遭迫害的会昌将相鸣不平,未必是针对某人某事而发。
一二句谓自古以来都说天随人愿,世人竟然深信不疑,其实大谬不然也;勿言苍天最公道,天亦有私心也。天地本无私,人类则一定有私,人类之中的君主,自然难免有私。作者之意本想要说君主有私,却未便明说,便只好说“莫言圆盖便无私”。
三四句谓秦地之乌早已白头,人尽知之,而君王昏昏然竟不知也。李商隐用燕太子丹的事迹来反衬自己的境遇,上天是听到了燕丹的请求,确实是符合“人欲天从”的说法。但是李商隐的头发早已花白,上天却为何不让他这充满道德才学的人,为皇帝所知晓,成为辅弼之臣。这样看来,“人欲天从”的说法不过是虚妄而已。
此诗包含了激烈的政治讽刺之意,也蕴含着朴素的唯物主义哲学思想。天是无意识的,认为“天”是有意识的存在是人认识能力处在较为原始阶段的看法。李商隐从个人的遭际出发,否定了这种说法。但是,不能就此简单否定“人欲天从”的说法实际上,所谓的“天”代表的是客观规律的存在,而人民意志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政治学意义上的“客观规律”。如果统治者不呼应人民的愿望,那么百姓就会揭竿而起推翻他的统治。李商隐的错误在于以“个人意志”代替“大众意志”,这是他不能获得“上苍”垂青的缘由。